【明】汤显祖

　　君子山前放午衙，湿烟青竹弄云霞。

　　烧将玉井峰前水，来试桃溪雨后茶。

　　——选自《遂昌县志》外编卷二

　　寻迹：遂昌的城西，有一座山叫屏风山。屏风山右侧还有一座山叫月山。在县城西街后山，远望时“圆耸如月”。说者谓：“眠牛在东，若犀牛望月。”此首古诗选自汤显祖《月山草堂四咏》之一，《竹窗延月》亦是如此。宋代周述曾作组诗《草堂四咏》，故汤显祖应此而作四咏，另外两首分别是《松室卧云》《荷亭酌酒》。

　　注解：①弄：欣赏，玩赏。李白《别山僧》：“何处名僧到水西，乘舟弄月宿泾溪。”②玉井：据说靠近现在的南街县中医院附近，古时有几口老井。③桃溪：应村乡溪水名，被称为桃溪源，古时产茶叶甚多。

　　译文：正午雨后，放午衙来到月山草堂。看见月山下烧着湿竹，青烟缭绕着整片的竹林，就像一片片云霞在飞舞。在这样的天气里，就烧一壶玉井的泉水，来试一试桃溪谷雨后的新茶。

　　作者：汤显祖生于明朝嘉靖二十九年(1550年)农历八月十四，出生在江西抚州临川县一个农村读书人的家里。祖父居于林池却非常喜爱读书，父亲性不喜轩盖，却以古代名臣和古文名家韩、苏、欧、柳而自勉。家庭环境养成了他“幼志在诗书，吟咿不去口”的学习兴趣。早在青少年时期，他致力于诸史百家，并研究天文、地理、医药、兵农，擅长于古文辞、乐府歌行、五七言诗，表现了对知识和文学传统的新观念，走出了一条博雅的新路。这为他今后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。

　　赏析：这是汤显祖《月山草堂四咏》之一。诗中君子山在县城南北侧，紧靠南北二街，桃溪在应村乡。玉井峰就在三仁畲族乡，尹廷高著《玉井樵唱》于此。汤显祖《月山草堂四咏》分别写了四处，“松室”“竹窗”“荷亭”“竹院”，分别对应“云”“月”“酒”“茶”。此诗为第四首，名为《竹院烹茶》，将中国古代文人煮茶的场景写得令人神往。这首诗是在怎样的境遇之下写的呢？明万历十九年(1591年)的秋天，任南京太常寺博士、礼部主事的汤显祖，因不满官僚腐败的现状，愤而书写《论辅臣科臣疏》，弹劾当时的大学士申时行并抨击朝政，触怒了皇帝，被贬为徐闻典史，转任山城遂昌知县。面对失意的人生、壮志的难酬和坎坷的仕途，他没有因此而不作为。在遂昌办学校、建图书馆，发展农事，并饶有兴趣地亲自烧水、品茶，于是写下《竹院烹茶》一诗。那种怡然的心态、快乐的心情、闲适的心境，都在竹院烹茶当中一展无余了。

　　“君子山前放午衙”，自然是汤显祖在放午衙之后，来到月山草堂的竹院，只见“湿烟青竹弄云霞”，青烟缭绕着整片竹林，就像一片片云霞在飞舞，那种喝茶的期望就被激发出来了。恰好朋友带了桃溪的新茶来，于是约上好友在竹院煮茶。“烧将玉井峰前水，来试桃溪雨后茶。”水是“玉井峰前水”，茶是“桃溪雨后茶”。从中可见，汤显祖的心情是愉悦的，并没有将人生的失意带入当前的境遇当中。细读其诗，自然体会到诗人超然的胸怀和兴奋的心情。一般来讲，中国古代文人有“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”的人生追求。如果人生的境遇得不到满足，那就退而求其次，过着退居归隐的生活。而“品茶”恰好可以满足古代文人坐而论道、清心怡人的品性。首句一个“放”字，体现了诗人勤奋工作之后的一种“放松”的姿态，也有一份“放下”的情怀，读来非常“可人”，也非常接“地气”，一个一心为民，却又少儿心性的“大人”形象就显现在眼前。第二句一个“弄”字，《说文解字》中说：“弄，玩也。从廾持玉。”玉部曰：“玩，弄也。”此诗一句“湿烟青竹弄云霞”，而不是“起”云霞，亦不是“绕”云霞，偏偏是一个“弄”云霞，给人感觉是汤显祖的眼中、心中、手中“弄”出那一片云霞来，他心中的那份坦然、舒怀与兴奋之情款款而来。第三句一个“烧”字，感受到场景非常温馨，三五好友围坐其中，汤显祖亲自动手，将玉井峰的水“烧将”而来，畅谈人生，畅谈理想，一种怡然自得之境。第四句一个“试”字，妙在天然。“桃溪雨后茶”到底好还是不好，谁也不知道，只有去试一试才知道。从中央大员转为地方小官，从金陵古城来到遂昌山城，还有这样的心情，有这样的心思亲自烧水“试”茶，从中我们就能体会到一个古代文人兴奋地沉浸在遂昌的生活里。读到这里，笔者觉得汤显祖在遂昌“来试桃溪雨后茶”的境界，简直和陶渊明“悠然见南山”的佳境不相上下了。

　　据传，陪伴汤显祖创作举世闻名的《牡丹亭》的一杯杯香茗，就是“龙谷茶”。“龙谷”二字为汤显祖之真迹。据史料记载，遂昌县自隋唐开始，即以产茶著称，至北宋时遂昌茶场是全国四大茶场之一，每年向宫廷贡茶。遂昌茶叶在明朝时期成为贡茶，缘起于朱元璋。据民间传说，明朝开国之初，朱元璋命胡大海平定浙江一带，他却久未建功，朱元璋便亲自来浙江督战。在遂昌调查军事地形时，住进了石练的太虚观。观主献上一杯茶，朱元璋接过茶碗，就远闻其香，观其色，青翠逼人，细啜之下，满口清香，饮后沁人心脾，不觉精神倍增，连呼：“好茶！好茶！”之后，随着朱元璋称帝，遂昌的茶叶便成了贡茶，并从此名扬天下。

　　遂昌“龙谷丽人”茶条形浑直似眉，色泽翠绿，香气清幽持久，汤色嫩绿清澈，滋味甘醇爽口，叶底细嫩明亮，因其冲泡杯中，嫩芽直竖，亭亭玉立，似丽人起舞，故名“龙谷丽人”。“龙谷逢人亦快哉，平昌一榻自仙才。即看山色排云起，似听泉声喜客来。”这是汤显祖对遂昌山水的真情流露。这里山高谷深，林木郁葱，云雾缭绕，优越的自然环境奠定了创制优异茶品质的生态条件。伴着“龙谷丽人”之美名，伴着汤公品茶的名句，品着《牡丹亭》之神韵，真是“牡丹亭，娇恰恰；湖山畔，羞答答；读书窗，淅喇喇。良夜省陪茶，清风明月知无价”，令人不禁悠然神往。

　　《牡丹亭》第八出《劝农》中有云：“乘谷雨，采新茶，一旗半枪金缕芽。”又说：“看妇女们采桑采茶，胜如采花。有诗为证：‘只因天上少茶星，地下先开百草精。’”这里生动地描述了采茶时的情景。于是遂昌的“龙谷丽人”茶伴着深深的汤公文化向我们走来。龙谷幽幽，名茶出岫；丽人清清，君子好逑。如今，遂昌“龙谷丽人”茶荣获“第三届国际名茶评比金奖”，之后陆续荣获“浙江省首届精品名茶展示会金奖”“浙江省丽水市首批生态名茶”。在2006年大连国际茶博览会暨海峡两岸茶交流会上，遂昌茶艺表演队别出心裁地将汤显祖的《牡丹亭》表演与茶艺表演融为一体，广受好评。伴着清丽的《牡丹亭》昆曲唱腔，伴着龙谷丽人的翩翩舞姿，遂昌“龙谷丽人”茶将随着“汤公茶韵”，历久弥香，走向全国，走向世界。

鲍宗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