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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语斋小记

□ 周立寅

2025-10-24 09:14:00来源: 遂昌新闻网 作者: 编辑: 罗潇

  前些天,和朋友聊天说到读书与写字一事。朋友有些戏谑地说,读书似乎可以解决世界上大多数的烦恼。现如今各行各业都内卷得厉害,怎么办?读书,因为读书可以破万卷;口袋里没钱,怎么办?读书,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;气质不好,怎么办?读书,因为腹有诗书气自华;长相平庸,怎么办?读书,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;长得矮,怎么办?仍然是读书,因为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。

  我也半开玩笑地说,既然读书有这么多好处,那得加把劲了。可是我连个书斋都没有,暗自思忖,真是有些惭愧。

  出生在偏远农村的我,自20世纪80年代上学开始,每个周末或者寒暑假,都要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或农活。诚如小林兄说的那样,那时没有电视、没有手机,更没有网络,没有今日大千世界的种种繁琐纷扰,本是阅读的最好时光,加之彼时大脑正处于如海绵吸水一般渴求着知识的阶段,却偏没有如今唾手可得的书籍可看。

  记忆中,那些年能接触到的可读物除了村委会里的旧报纸,也就剩下学校“图书馆”里和从几个表哥那里淘来的小人书了。犹记得,看到的第一本小人书是《文帝耕田》。如今想来,那时我连汉文帝是谁也搞不明白,很多字也不认识,只是单纯地喜欢循着画面,把故事看完。再后来,较完整地看完了一套《杨家将》,有父亲和长辈们的引导,对书里面的人物也渐渐地如数家珍起来,佩服于杨家将们忠君爱国的侠肝义胆,也曾为他们有些凄惨的结局而暗自神伤过。

  在此后相当长的时光里,我们一家人囿于狭小的土房子里,没有钱买书,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去安静阅读,我失去了很多遨游书海的机会,眼界与思想就相对落后与务实。唯一可以宽慰自己的是,那些大大小小的劳动和亲近自然的机会,在无形中磨炼了我的意志,也给我增长了些许智慧。

  到了大学,自由的时间多了,思想也跟着自由,可以在图书馆和阅览室看自己钟爱书籍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多了。比较喜欢历史的我,用大运会篮球赛上获得的奖金,买了对当年的我来说价格不菲的《史记》《资治通鉴》《说文解字》和《康熙字典》等书籍,加上同学送我的毕业礼物《红楼梦》和《乱世佳人》,也算是有了略显寒酸的几本藏书了。

  可世事难料,这几本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书,竟然在一次托运过程中弄丢了。参加工作后,每月只有495元的薪水,在面对吃饱饭和精神追求的二选一时,我只能无奈选择先吃饱饭,以至于当年学校分给我一个简易书架,也只能委屈它在房间一角安静待着,积着灰尘。一次,一个同事来串门,看着那空荡荡的书架,对我说:“立寅,我看你也像是个喜欢读书的人,怎么书架上竟是这般‘干净’。”我一时无言以对,顿觉十分羞愧难当。如今想来,仍记忆犹新。

  出了变故,2009年我到县城谋生以后,住的房子是租的,依旧腾不出足够的空间去摆放书架。那些同学和朋友们送我在病榻上打发时间的书籍,又只能委身于那些纸箱中。

  在县城,大街小巷的道路宽阔平坦,无障碍的通道也越来越多,不像在老家的时候,我只能整天窝在床上。可以坐轮椅的我,活动的空间更大了。有了闲暇,于是便想拾起小时候的梦想,学一门乐器或者书法。

  后来细想,尽管喜欢,但自己在音乐方面还是缺少点天赋,又没有老师指导,前景似乎很渺茫,所以我果断放弃了乐器,决定静下心来学写字。正如小康老师说的那样,写字和写文章不同,不需要构思打腹稿。写字和画画又有所不同,不需要很长时间,左顾右盼,一层一层地皴擦渲染。写字和唱歌、演戏、舞蹈都不同,但它具有以上艺术门类的所有特征。

  说开始就开始吧,备好笔墨纸砚,才发现没有书桌。幸好在母亲的提醒下,才想到可以在餐桌上写。这圆形的餐桌,直径大约一米五,桌面的油漆已经有些斑驳了,是好心的房东苏老师送我的。

  如此,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书斋算是建成了。有心仪的字帖三五本,可以偃仰啸歌,冥然兀坐,四周寂寂却又万籁有声。小鸟时来啄食,人至不去,它们甚至跳到砚台里“品尝”过墨汁的滋味。三五之夜,明月伴墙,桂影斑驳,风移影动,珊珊可爱。此番此景,我曾在拙作《邻居》中有过描述。

  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中,不免生出一些倦怠来。好在写字累了或是遇见瓶颈期了,我又可以去胡诌点算是“文章”的文字。慢慢地,我也意识到,写字是先有了平时成百上千次的练习,才有在完成作品时一蹴而就的从容与轻松。写文章似乎跳过了很多机械的重复,只要有了灵感,便可一蹴而就,好像显得更轻松。其实,无论是写字还是写文章,无非读书、阅世与思考,都是在表达自己的性情。

  习字过程中,时常遇到“望山跑死马”的无奈与艰辛,也经常恓惶而寂寞,迷茫而执拗。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积累,我逐渐了解了王羲之、欧阳询、颜真卿和苏东坡这些书法巨擘,他们身上所散发出的人格魅力给予了我无限的精神力量。

  王羲之,因为写了被誉为“天下第一行书”的《兰亭序》,而以善书法为世人所铭记。殊不知,他是东晋的右军将军,文学功底和政治地位一样高超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他身上蕴含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豁达脱俗、超然物外的文人思想。

  以“楷书之冠”著称的初唐大书法家欧阳询的“流连观碑”故事深深折服过我。据说,有一次欧阳询骑马外出,偶然在道路旁看到晋代书法名家索靖所写的石碑。他骑在马上仔细观看了一阵才离开,但刚走几步又忍不住再返回下马观赏,赞叹多次,不愿离去,之后便干脆铺上毡子坐下反复揣摩,最后竟在石碑旁一连坐卧了三天才离去。

  就是这样一个既是书痴又是著名文学家的欧阳询,参与编撰了皇皇巨著《艺文类聚》——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官修类书,它保存了唐代以前丰富的文献资料,对后世影响深远。

  盛唐时期的颜真卿以及之后的柳公权,以“颜筋柳骨”被人们津津乐道。面对叛军首领李希烈举起的屠刀,颜真卿面不改色慷慨赴死,用自己的铮铮铁骨和忠义节烈完美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“字如其人”。

  一次,唐穆宗向柳公权询问用笔之法,柳公权回答“用笔在心,心正则笔正”。由此看来,书法的背后,总是隐藏着书者的人格,折射着书者的精神向往和价值追求。

  魏征在《九成宫醴泉铭》里“居高思坠,持满戒溢,念兹在兹,永保贞吉”的谆谆告诫,仿佛时刻在提醒着人们,做人要知敬畏、守规矩。学过“天下第三行书”苏东坡的《黄州寒食帖》,我才真正理解“问汝平生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”里所折射出的旷达生活态度。

  2018年,房东苏老师因为要给儿子在杭州买房,只能忍痛割爱,将现有的房子卖了。我也离开了租住十年的熟悉环境,到了新租房。搬家后,有了稍微宽裕的空间,于是请木匠师傅到家里做了一张长两米四、宽一米二的书桌。写大幅书法作品,尤其是长对联,就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,比之前从容不少。

  之后,我在网上买了一个书柜和存放宣纸的墙柜,它们可算是我近二十年来置办的第一件家具。至此,我的“豪华”书斋算是布置完成了。有了书斋,没有斋号,似乎缺少了点什么。后来朋友送了我两枚闲章,一枚刻的是“墨语斋”,另一枚则是“宠辱不惊”。我选择“墨语斋”权且当作书斋名。

  刘禹锡在《陋室铭》里写道:“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。”而我平日里认识和交往的都是寻常百姓,自己既不能阅金经,也不会弹素琴,只能在很多静谧夜色中,独自坐在书桌前,想写字,就写会儿;想看书,就看会儿;想和先哲对话,就话会儿。泡一杯清茶,可品也可止渴。闻着墙角邻居种的幽兰香,不知它们是否听到过,我的喁喁细语。

  很多时候,县肢残协会的几个朋友总说我不外出活动,就喜欢一直待在家里写字。其实,我想说的是,人的爱好与精神世界一样,是会情随事迁的。彼一时此一时,我们的心境不停在随尘事变幻、伴岁月更替。年轻的时候,我们习惯于外观,习惯向前看,去探索我们身边的物理世界,比如旅游和美食。等到了中年之后,便逐渐开始频繁回首,向内观,去整理我们内心的精神世界,比如读书和写字。

  归有光在《项脊轩志》里说:“然余居于此,多可喜,亦多可悲。”而我自有了书斋之后,没有过多的喜悦,偶有小悲伤,也已经能够相对平静地去应对,正如每次在送给学生的书法作品上盖“宠辱不惊”的印章那样,比往日多了一份淡定与自如。

  庭有枇杷树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学书已逾十二年,如果从一开始就在门前载一棵树,或许它都已经高过楼顶了,而我在书法和写作上仍无多少建树,但对它们的喜爱依旧如从前,还有与日俱增的趋势。我想,今后我能够从中收获的快乐一定会越来越多。

  墨者,默也;墨语,莫语也。今后,我会像自己的微信名“笔耕咫尺”一样,在一尺见方内,继续默默耕耘,不妄作,不妄语,多读书,勤写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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