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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技术浪潮中的“破壁者”
2025-12-11 15:47:11来源: 作者: 编辑: 林馨怡
丽水日报记者 刘雅倩 特约记者 朱敏
人工智能、低空经济、智慧农业……新技术浪潮不是隐喻,它具体为新的岗位、新的技能、新的对话方式。
机器人训练师、无人机群飞行规划员、新型农机手——这些旧版职业词典里不曾出现的称谓,如今成为越来越多人实现自我价值的新赛道,他们面对的不是流水线或格子间,而是成列成排的机器人,是天空中的飞行编队,是数据驱动的农田。
技术革新就像一次又一次的“点击刷新”,职业图景随之迭代。对择业者而言,路径不只有一条,价值也有了更宽广的坐标。
为机器人注入“灵魂”
范俊以的日常工作,是与机器“沟通”。
在浙江蚁擎科技有限公司的实验室里,他面对的不是流水线,而是不断调整的动作参数,工具是键盘和代码,任务是让人形机器完成一组流畅、富有节奏感的手部姿态切换。
去年底,宇树机器人的产品引发市场关注,这股浪潮让从事传媒行业的“90后”范俊以发现了另一种可能。今年,他购入了6台人形机器人与50台机器狗,踏入一个全新的领域。
“刚收货的时候,它们都是‘裸机’。”范俊以说,厂商只提供基础硬件,如同提供了躯壳,而“灵魂”的注入——软件开发、动作设计、语言模型搭建等环节,都需要他的团队从零开始。
二次开发是无法绕行的路径,也催生了他新的身份:机器人训练师。这个在旧职业词典中无从查找的称谓,正成为连接实验室技术与产业化落地的关键节点。
一个看似简单的手部动作,在代码世界里是严密的逻辑。从基础的行走平衡,到复杂的连续动作,背后是海量数据的堆叠与算法的反复校准。“关节转动的角度,发力的大小,动作的幅度,每一个细节,都必须被翻译成精确的计算机语言。”范俊以解释。
编排一段约1分钟的机器人舞蹈,团队需要耗费20多天,像是工程学的精密施工。“流畅,是训练出来的。”范俊以打了个比方:如同教孩子走路,需要反复练习,机器人亦然。一套完整动作,需要经历一两千次的重复训练,才能呈现出近乎自然的效果。
训练的核心是调试,这是一个需要极度耐心的过程。手部挥动时关节卡顿、行走时因重心偏移而摇晃、复杂动作之间的衔接生硬……这些常见问题,都需要训练师回溯算法,调整参数。“有时,优化一个细微动作,就可能花好几天。”范俊以说,时间在一次次失败的尝试和微小的进步中流逝。
对效率的追求,驱动着工具的创新。范俊以带领团队自主研发了“机器人多设备管理终端系统”,此前一台机器人通常需要一名工程师专职操控,现在通过一台平板电脑,就能同时指挥多台机器人进行协同表演。
“这项技术,在大型活动中尤为重要。”范俊以说,控制方式的简化,意味着应用门槛的降低与场景的拓宽。公司的业务边界也随之延伸,从商业品牌宣传,到展会、校园科普、体育赛事,团队开始为不同场景定制专属内容,机器人拳击、投篮等特色表演项目被成功开发,机械的演绎被赋予了更多趣味性与观赏性。
行业势头虽猛,挑战如影随形,最紧迫的是人才缺口。“丽水本地在机器人领域的高技术人才储备有限,所以我得频繁往返于丽水与杭州之间,与同行交流技术,共同破解难题。”范俊以说,人形机器人未来将深入养老、工业、教育等诸多领域,应用场景的扩张,必然催生对机器人训练师更庞大的需求,“这个新职业的前景,由一行行代码铺就,由无数次调试定义,最终指向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。”
在夜空中“编织”光影
夜空不再是静止的幕布。当上千个光点次第亮起,勾勒出山水的轮廓、建筑的线条,或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符号,地面上总有人在凝视这片被编码创造的光。
他们是无人机群飞行规划员,用算法和指令,为天空赋予短暂的形状。
去年,这个职业被人社部列为拟新增职业。青田的“00后”张志明,是他们中的一员,这个从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年轻人,在丽水市小凡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从事短视频拍摄工作,最终在2023年因公司业务变更而转行。
他的工作,远不止操控无人机起飞那么简单。一场持续约15分钟的无人机表演,其诞生至少需要一周,张志明带领一个4人团队,流程从对接客户需求开始。“创意、画面、主题,这些抽象的概念,必须被转化为可执行的方案。”他的核心工作,是将设计好的视觉画面,“翻译”成飞行指令代码,这是一种介于艺术与工程学之间的语言。
表演当天,他如同一个隐形的导演,不指挥演员,只调度机器串联全场,确保每一个指令精准送达。“编程语言的设计最重要。”张志明说,酷炫动人的光影,其底层是绝对的理性,每架无人机都是一个独立的执行单元,它们的飞行路径、空间位置、灯光启闭与色彩变换,以及编队形态的每一次改变,都依赖预先写好的代码,“精通算法与编程,是飞行规划员的核心竞争力。”
无人机表演是动态艺术,其核心前提是安全,其表现形式是精准,在夜空中看似随性的舞动,实则是经过严密计算的、在时间轴上的精确位移。
在飞行前,张志明必须提前勘测现场,测试信号强度、评估并规避潜在的干扰源——可能是突来的阵风、意外的降雨,或是区域内的电磁干扰。“表演一旦开始,容错率就很低。”他告诉记者,前期准备决定了演出的成败,无人机的间距控制是关键参数之一,通常是保持0.3米至0.5米的间隙、80米至100米的飞行高度,“起飞前,我们要在地面精心布置每架无人机的‘点位’,确保信号连接稳定,避免‘炸机’的窘境。”
这些年,张志明的足迹遍布多个城市,亲历了行业的变迁:无人机表演正从最初令人惊叹的“高价奢侈品”迅速下沉,走入更寻常的应用场景。他的服务对象,也从早期的商业广告项目,扩展至各地文旅宣传、政府活动、品牌推广等领域。
技术的进步与市场的成熟,为这个新兴职业勾勒出未来的可能。对飞行规划员而言,前景意味着更复杂的算法,更广阔的市场,以及持续学习的需求,他们的任务,是让代码在夜空中获得短暂的绚烂,然后隐去。
农田里的“工业革命”
一大早,遂昌县三仁畲族乡的田间传来阵阵机械轰鸣。
农机手周慈伟驾驶着耕田机来回穿梭,履带翻卷起土浪,原本板结的土地变得松软平整,“过去牛耕田,一天最多耕1亩地。现在这台机器每天能耕四五十亩,效率翻了几十倍,土块还处理得又细又匀。”
20多年前,周慈伟是依靠传统方式耕作的农民,家里2亩地依靠耕牛和人力,辛苦且效率低下。改变发生在2004年,他购置了第一台小型拖拉机,钢铁的力道,让他初次感受到机械化的便利。
2009年,他又添置了收割机和耕田机,成为遂昌县较早使用大型农机的农机手之一。效率的对比是直观的:人工收割一亩水稻,需要3个人忙碌一整天,而他驾驶收割机,每天能轻松完成20亩,最快的时候,这个数字是五六十亩。
从最初的小型拖拉机,到15马力的小型耕田机,再到如今120马力的大功率耕田机,动力在增长,服务的半径也在扩展。
现在,周慈伟拥有3台大功率耕田机和收割机,工作不再局限于自家田地,而是延伸至大拓镇、金竹镇等周边乡村。他为农户提供机耕、机收等托管服务,从一名耕作者,转变为服务的提供者。
每年的工作,遵循严格的季节节律:4月起,他进入连轴转的模式,耕田种稻直到6月;8月至10月,他驾驶收割机在金色的稻浪间穿梭;11月,转向油菜田的耕整。日程表被农事填满,几乎全年无休。
机械在迭代,人的技能也必须跟进,2017年,周慈伟专程赴丽水参加培训,系统学习机械操作规范、安全驾驶、故障应急处理,顺利考取了农机驾驶证。
但他认为,真正的知识在田间。“农机作业不仅考验操作技巧,更依赖日积月累的经验。”同样驾驶收割机,有人割完后田里留着不少稻穗,有人却能将所有颗粒归仓,“机器参数需要根据作物高度、长势灵活调整,操作手法依赖于反复的实践。”这些细节,都是在地里摸索出来的。
在田间劳作,机械故障时有发生,农机维修服务稀缺,多数问题需要自己解决。“配件往往需要联系厂家邮寄,再由自己亲手更换。”长此以往,周慈伟练就了另一项技能:农机修理。他能在田间地头快速诊断并解决各种突发故障,农机手的身份从此叠加了修理师的技能。
技术在升级,角色在累加,新型农机手们对土地的理解也更加深刻。也许在田埂边,新旧两个时代的农具已经再难相遇,但精耕的共识从未改变——让土地产出更多,让人劳作得更得心应手。
(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)











